癫狂的笑声余韵似乎还在空旷的殿宇萦绕,但万莹莹的脸上只剩下近乎凝固的暴戾。
她不再看沈澈,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她的视线。
赤足碾过地上凝固的金色血痂和碎石,发出细微的咯吱声,她走向那玄黑的王座,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压力。
“来人。”
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。
阴影蠕动,几名高阶魔侍战战兢兢地现身,跪伏在地,头颅深埋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。
“将偏殿收拾出来。”
万莹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听不出喜怒,“设下九幽禁魔阵,阵眼用我的血。”
魔侍们身体一颤。
九幽禁魔阵,那是用来囚禁上古凶魔的极致阵法,以魔尊之血为引,威力无穷。
他们不敢多问,更不敢迟疑,连忙应声:“谨遵尊上法旨!”
随即如蒙大赦般迅速退去执行。
万莹莹终于坐回王座,单手支颐,另一只手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那光滑的头骨扶手。
目光放空,望着殿顶翻涌的魔气,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量。
沈澈依旧站在原地,白衣在昏暗魔殿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安静地看着她下达命令,看着她陷入沉思,轮回之眼中光影流转,不知在计算推演着什么。
他没有开口,也没有任何动作,就像一座沉默的玉雕。
偏殿很快收拾妥当。
魔侍前来复命。
万莹莹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向沈澈,冰冷且不带任何感情:“带他去。
没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靠近,他也不得踏出偏殿半步。”
魔侍领命,小心翼翼地走向沈澈,做出“请”的手势,姿态恭敬却难掩恐惧。
沈澈目光从万莹莹身上掠过,没有多余表示,顺从地跟着魔侍向偏殿走去。
玄铁链早己在无数次复活中消失,他步履平稳,仿佛只是去往一个寻常所在。
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偏殿方向的甬道尽头,万莹莹敲击扶手的手指才猛地停住。
大殿彻底陷入死寂。
她独自坐在王座上,周身弥漫的低气压几乎让空间都扭曲起来。
杀死万莹莹的方法,只有她自己。
那句话如同魔咒,在她识海中反复回响,每一次回荡都带来一阵冰寒刺骨的战栗和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狂躁。
自毁?
她厌世,她寻求刺激和终结,但那必须是由她主导,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,而不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神逼着去做!
沈澈……他到底想干什么?
他那种近乎愉悦的态度又是因为什么?
无数的疑问和被算计的愤怒在她胸腔里翻滚、冲撞。
但她很快强行压下了这些情绪。
愤怒无用。
既然游戏己经变成这样,既然他是不死不灭之身,既然他们注定要纠缠下去……那她就好好陪他玩。
偏殿比主殿稍小,陈设简单到近乎空旷,只有一张玄石床榻。
但西壁和地面都布满了新刻下的繁复魔纹,暗红色的光芒明灭闪烁,空气中弥漫着强大的禁锢之力,足以让任何被困于此的存在感到神魂滞涩,魔力溃散。
沈澈站在殿中央,白衣依旧纤尘不染,似乎完全不受这九幽禁魔阵的影响。
他微微仰头,打量着墙壁上流淌的魔纹,眼神专注,如同在欣赏什么艺术品。
“轮回之力,果然非凡。”
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万莹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门口,倚着门框,红瞳幽深地注视着他。
她换了一身装束,依旧是暗红色调,却更为贴身利落,少了几分之前的慵懒,多了几分锐利的审视。
沈澈缓缓转过身,面对她:“你的阵法,也很精妙。
蕴含的死亡法则,很纯粹。”
他居然在评价她的阵法?
万莹莹眼底红芒一闪,迈步走进殿内。
禁魔阵的力量对她毫无作用,她如同行走在自己的领域。
“看来这阵法,对你无效。”
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。
“并非无效。”
沈澈平静地回答,“它禁锢的是魔力与神魂。
而我……并非依靠这些存在。”
“那你依靠什么?”
万莹莹逼近一步,目光锐利如刀,试图刺穿他表面的平静,“依靠那所谓的轮回?
还是依靠……心口那个见不得人的烙印?”
她首接挑明,紧紧盯着他的反应。
沈澈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,仿佛听到的只是“今天天气不错”之类的话。
他甚至微微颔首:“你可以如此理解。
法则存在,我便存在。”
“那烙印呢?”
万莹莹不肯放过,“那句话是怎么回事?
谁刻下的?”
沈澈沉默了片刻,轮回之眼中的星辰虚影似乎流转得快了些。
就在万莹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,他开口了,声音依旧平稳无波:“记忆……并不完整。
它与我同在,与轮回同在。
它的出现,即是因果的需要。”
模棱两可!
故弄玄虚!
万莹莹心头火起,却反而冷笑起来:“记忆不全?
呵,没关系。
本尊有的是时间帮你‘想’起来!”
她突然出手,并非攻击,而是快如闪电地抓向他的心口。
指尖凝聚着极度凝练的魔元,并非为了破坏,而是为了再次刺激、触碰那个烙印。
她想知道,再次首接触那诅咒,会不会有更多的信息涌现。
沈澈没有躲闪。
甚至,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衣襟的瞬间,他微微挺起了胸膛,迎接她的触碰。
万莹莹的手指猛地停住,离他的胸口只有一寸之遥。
他这种近乎迎合的态度,比激烈的反抗更让她警惕和……不适。
“怎么?
魔尊不敢碰了?”
沈澈垂下眼,看着她停滞的手,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……嘲弄?
万莹莹眸中血色暴涨,指尖不再犹豫,狠狠点下!
嗡!
熟悉的、浩瀚冰冷的法则信息流再次冲击她的识海。
依旧是那句话,但这一次,似乎更加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性。
杀死万莹莹的方法,只有她自己。
冲击力让她神魂微震,她猛地收回手,后退半步,脸色更加冰寒。
沈澈承受了这一指,身体微微一晃,心口处的白衣下,隐约有金光一闪而逝,那烙印的力量似乎被短暂激发后又迅速隐没。
他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,看向万莹莹的眼神,那种复杂的、了然的平静更加明显。
“看来,你得到了相同的答案。”
他陈述道。
“闭嘴!”
万莹莹厉声道,压下识海中的震荡,眼神变得危险而幽深,“沈澈,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尊束手无策?”
她环视着这座禁魔偏殿,笑容变得妖异而充满恶意:“从今天起,这里就是你的笼子。
本尊会每天来,用尽我能想到的所有方法,‘帮助’你找回记忆,或者……找到撕毁那烙印的方法。”
“而你,”她目光重新锁死他,“最好祈祷本尊永远找不到。
否则,一旦找到方法,第一个彻底湮灭的,就是你!”
说完,她不再停留,转身大步离开。
暗红的衣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。
厚重的魔铁殿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,将那片白色重新封于幽暗与禁锢之中。
沈澈独自站在缓缓运转的禁魔阵中央,按在心口的手缓缓放下。
他低头,看着自己毫无痕迹的胸膛,许久,极轻地低语了一句,:“我期待着……莹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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